沒人能估算自己人生中有多個春

沒人能估算自己人生中有多個春

一

日子悄無聲息地從指間滑落。

似乎只是一轉身的工夫，四月的春風就吹開了桃花朵朵、梨花片片。河堤上的垂柳，已裁出嫩綠的細葉，那一枝枝幹淨得無一絲雜質的割雙眼皮綠，猶如光滑鮮亮的綠絲綢，隨風飄舞輕撫你的雙眸。而前段日子開到荼蘼的玉蘭花，卻已過了花期，樹下花瓣疊落，就像春天裏惆悵而又寂靜的心事。

這個鶯飛草長的季節，總是給人太多的遐想。漫步在山間的梨園，仿佛能聽見樹枝拔節和花瓣輕輕地開啟，漫山遍野都是蓬勃的生機。春陽暖暖地照在身上，站在山頭，望著腳下一片瑩白如雪的梨花，幾樹嫣紅似少女初妝的桃花，還有那畦金黃刺眼的油菜花，就這樣醉在了無邊的春色裏。

三月的春雨淅淅瀝瀝，感覺自己走得越來越安靜，也許是正在漸漸老去，深知這勞碌的紅塵，觸目所及的總是無法拼湊的碎片，人與物交融的美好其實常常無法圓滿地被實現。所以不再埋怨生活總是贈予缺憾，平凡的生活事物用心去營造，其實也可以照見小小的美好。

想開了，也就有了一份隨性的心情。只要不貪求太多，不去想相逢就是別離，帶著欣賞的眼光走過，人生又何處無風景。雨天有雨天的妙，可以臥聽雨落房檐的旋律；可以擎傘漫步邂逅那一樹紅梅的瑰麗；可以感受春雨洗盡塵埃清新朗潤的氣息。晴天有晴天的好，可以欣賞桃紅柳綠，山青水碧，把無邊的思緒放飛在幾度春風裏。

就像此刻，沐浴在春光裏，任小小的歡喜在心間衍生。鳥語花香裏，只有一顆從容的心，隨藍天上白雲的悠然流轉而自在安祥。

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理想的生活除了為生計努力，還應該包括徜徉於自然中所得到的歡喜。就像那小小的華洋坊枯葉蝶，為了生存擬作一片葉子，卻不應放棄蝴蝶自由飛翔的本質。否則生活又有什麼樂趣？

芳菲四月，不應把自己囚禁在鋼筋水泥裏，而應敞開心扉，讓明媚的陽光照進心房。借著這姹紫嫣紅的錦繡年華，長成一棵樹的模樣，守靜，向光，安然，敏感的神經末梢，觸著流雲和微風，有竊竊的歡喜。根須紮根在卑微的土地，踏實。每一天都在隱秘地成長。枝枝葉葉細碎地搖曳，過著自然無爭的日子。

芳菲四月，怎可辜負這春光無數，那就采一縷花香，剪一片春風，借一窗春陽暖筆，用文字把歲月渲染出明媚的痕跡。。。

二

夢中飛花，花落碎夢，或許一切只是定數，或許只是一個偶合。有時候相逢總是一個意外，就像是這串沉香紅琉璃手釧，沉香古色古香，老琉璃溫潤可人，表面的小坑遺留了歲月流逝的痕跡。一落眼就入了心，仿佛上面藏了自己的味道。

年歲漸增，莫名地開始喜歡一些木制的物品，流連在譚木匠的專賣店裏，常常會為那些雕花的木梳和木制的手釧而心動。它們就那麼靜靜躺著，似乎只為了等一位有緣的人把它帶走，結緣後把它深深地來愛。

只一眼，我就選了一把木梳和這串沉香紅琉璃手釧。手釧戴上腕間的一刻，竟有了舊物複歸的欣喜。

我對物質從來沒有過度的貪求，總覺得家裏的清粥小菜與外面的奢華大餐，對我的滿足似乎沒有什麼差別。早已經過了用一個月的工資買一件衣服的輕狂年紀，幾件棉麻衣服就可以讓我舒服度過一個美好的春天。

但偶爾，還是會在一些細節處很奢侈。比如可以為這意外邂逅的將軍澳通渠木梳和手釧，也可以是一雙舒適合腳的鞋子，甚至可以只為了一時的興致，花費時間和金錢去上別人認為無用的古箏課。總認為此生能遇到情投意合的人與物實屬不易，所以不願錯過留下歎息。

見過的人多了，也就記住了那些印象深刻的。記得以前有個同事，生活窘迫，卻總是一臉微笑，清貧的小屋收拾得乾淨清爽，從裏面飛出的總是一家人的歡聲笑語。至此也就明白生活可以窘迫，生活態度卻不可以卑瑣。物質生活裏總有你追求不了的欲望，而生活的情趣卻常常可以帶來歡喜。

我是個慵懶的女子，也許沒有經歷困苦的日子，也許對豐美的物質也有期許。但是如果需要使勁地踮起腳尖，費力地去求取，還是會怕累著自己。所以寧願在清茶淡飯的日子裏享受一些小小的歡喜。

想想自己最大的享受，莫過於在春天的黃昏，逡巡於田間，傾聽春風和百花的私語，感應綠樹的喜悅和滄桑。又或者在無人的午後，點一柱燃香，拖乾淨地板，穿上寬大舒適的棉布衣裳，在陽光明媚的陽臺上看幾頁書、喝一壺茶。偶爾抬眼看看蔚藍的天空，想像自己是那朵在無垠的天空自由飄蕩的白雲。如此就好！

生命中的傷，太多的是在享受美好的同時，總在苛求太多的圓滿。卻不知就像月有盈虧，草有榮枯，花有開謝。生命的歡喜背面總藏著不可預知的悲傷，就看我們能不能以此為契機，通過它找到一個更開闊的世界。

歲月的河流緩緩流逝。生命的一樹繁花中，請記住那些細節中的美麗，那些蘊藏在時間深處的記憶，讓你在細節裏看清生命的肌理，然後在心中種下淡淡的歡喜。